傍晚的時候下起陣雨,我坐在公寓起居間攤開你買給我的黑皮日記開始寫字。寫乏了就站到落地窗前看看外間風景。用仰視的角度,是遼闊的天際。俯視的角度,是一片透著典型中產氛圍的平房住宅區。在一幢幢的雅致平房之間,錯落著綠盎盎的小塊草坪,幾乎可以感覺雨後腳踏上去的溼潤。
雨勢漸弱,站在新遷入公寓的二樓露台上,我看見對面平房外長有一棵雨樹,一棵火焰樹。
火焰樹開滿了小黃花。並不是大把大把狂燒的烈焰,而是點點星火,在綠色樹冠上吱吱喳喳細碎地濺散開來。
其實直到最近才知這樹的洋名,yellow flame。初聽這名字我一陣不懷好意地笑,是不是聯想到老外用來形容舊情的old flame了?說的人總是臉上一陣欲蓋還明的曖昧神色,言若有憾乍喜還憂的那種情切。當然是因為只待追憶了所以盡挑著好的回味。燒過了也還有餘燼。
只是時光從不迴寰。
其實過去我一直不知這樹的芳名,沒知識的慣稱為黃花樹,總覺得樹形也是一種閨女姿態,暗裡含春那種,不及雨樹長實後一蓬深邃幽密的大氣。
現下知道她是火焰,一不留心,星撩火散,更是不好惹的了,就像黃花閨女的肚子不好搞一樣。
故鄉也長著黃色火焰。從前我們上學的路上見過幾棵,另有一種專開紫花,從花期盛燦到落英繽紛,日炎炎地幻出一重又一重煙紫迷霧,少年心思便惘在當處,一般地強愁賦詩,只有花前沒有月下。紫火焰就燃燒在那幢英殖民建築風格的賓館前,想來極可能是殖民年代種下的,讓帝國來監察礦藏的仕紳將領撩上幾綹鄉情,愈發疑心熱帶小鎮萌出了四季之春。後來小鎮再也沒種過更美的花樹。
我其實是等著火焰落地,一直覺得那才是這樹最美的時刻,嬌黃的細碎花瓣在樹下鋪成柔柔一圈花氊,而繼續落下來的那些像淚,或是細雨。或是綠色深閨竄燒出來的青春烈焰,煙火一陣爆開,霎時星散,化落一片光雨。悽傷的短暫的美。青春永恆這般比照。
剛聽說黃火焰樹是三月裡開的,可不就是一種春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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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我自己
- asura young
- I, et cetera.